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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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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盤亙在臨京周邊大大小小的幫派, 還是潛於民間的獨行俠客皆奉召而來。他們不似訓練有素的士兵, 卻能以最忠誠的姿態回應驚雷弓的號召,群豪雲聚, 各顯神通。

段崇將為霖重新交托給齊禪照顧, “帶為霖先在撫州暫住幾日, 待京城收拾好了,我同明月去接你們回來。”

“遇事別急, 多用用腦子……”齊禪抱過來孩子,眼睛盯住段崇,“還記得柯宗山死前說過的話麽?”

——過不了多久,北疆的戰火就會燒起來。李家宗室不保, 屆時聯合傅謹之、九娘,改朝換代, 登基為皇。

段崇一時擰緊了眉。

柯宗山臨死之前斷言北疆的戰火很快就會燒起來,沒幾個月, 屠奴的大軍就踏破了鹿州的關門。

走這一步棋, 大抵是因為柯宗山的妻女都死於北疆藩王叛亂。當初北疆藩王之所以敢反,就是因為背倚著草原上的蠻族部落。柯宗山一手挑起大周和蠻族的戰事,既讓北疆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又能借大周的士兵徹底打垮蠻族, 以報當年痛失妻女之仇。

這且還不算完, 柯宗山唆使單九震偷走天罡閣的兵書和行軍布防圖, 就是要逼得文宣帝不得不派遣一個新將領赴北疆戰事,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不被蠻族洞悉布兵排陣的策法, 才有可能打得了一場勝仗。而朝中上下,唯有傅謹之有這個資格做兵馬將帥。

傅謹之一去北疆,教單九震使用傀儡陣絆住他的腳,再引段崇前來。臨京中對李元鈞最有威脅的兩個人皆陷於北疆,於他來說正是得天獨厚的良機,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李氏宗室不保。

——由不得你選擇。未來的君主是李元鈞,你也要忠?他要奪你的女人,你也要忠?

——總有一天,你會為了對付他請出驚雷弓。

段崇不得不承認,柯宗山心機之深,實在難能匹敵。盡管他已經死了,可迄今為止,眼下局勢的發展步步皆在他的預設當中。

“可柯宗山唯有一點沒能算死。”齊禪道,“能否破此玲瓏局,皆在你一念之間。”

柯宗山在算,算俗世凡人在至高無上的權力面前會如何抉擇。柯宗山本性貪戀權勢,於是認定了這世間無人能拒絕這樣的機會。

一旦段崇請出驚雷弓,號召天下武林豪傑,那麽對於他來說,想要登基為帝其實比李元鈞還容易。

李元鈞弒親篡位,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段崇大可以踩著李元鈞的名聲,以匡扶天下江山為名,驅逐亂臣賊子,再捏造身份,令李言恪禪讓皇位,便可名正言順地稱帝。

齊禪一手托住為霖,一手挽劍而出,道:“記住了,‘劍聖’二字,非‘劍’在前,而是‘聖’在前。人無劍,亦可成為聖人;有劍而無聖、無道,不明、不知,大貪、大癡,若做了那廢銅爛鐵,尚能歸於塵土,消了此業,可若此劍鋒利,吹毛立斷,則為武林禍害,貽患無窮。”

他一劍沈且緩地落在段崇的肩頭,壓得他單膝跪下,“貪不得!”

段崇垂首,一字一句道:“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

“你肯不肯回來?”

李元鈞牢牢握住傅成璧的肩,聲音沈重地再問了一次。

傅成璧望著他的眼睛,有一瞬間似乎看到了初見時的李元鈞,這個人曾在她最慌亂無助的時候朝她伸出手,對她說:“別怕,來。”

只不過那時候他的心裏還帶著算計。

傅成璧緩慢又堅決地搖了搖頭。

他眼眸中不斷攀升的光亮倏爾裂開,寂滅,顯出一種本不該在他臉上浮現的悲慟,可卻是轉眼即逝,隨之浮現的笑意猙獰又冷峭。

“好極!好極!”

肩上的手越攏越用力,那般兇狠,比之野獸都要甚上幾分,恨不得將她捏碎一般。傅成璧疼得唇齒發顫,一下合上雙眼。

穿雲箭璀璨的光劃開了東方的夜幕,熒熒照亮半邊天,在黑夜裏比夜明珠都要懾人。

傅成璧睜開眼,將那兩道火光看得分明,大抵能猜出是穿雲箭。

盤踞在李元鈞肩頭的白蛟張牙舞爪,兇狠無匹,在天頭火光的映襯下,折出淺淺的清冷的光。他將她放開,打了個手勢,隨之有兩個暗衛上前擒住傅成璧,將她押到一旁碩大無朋的吉祥缸前。

其中一人取出一條冰涼的鎖鏈,一方扣在吉祥缸的鎏金獸耳上,另一方是黃金鎖環,死死扣在了傅成璧纖細的腕子上,收得極緊極緊,難能掙脫。

“看著罷。”

李元鈞的眼底如深井古潭,藏著多年不見天日的陰冷。他雙手杵在闌幹上,迫人的光就從這樣的眼眸中燃燒起來,似能將整個臨京成灼成灰燼。

“再看看段崇是如何死在這裏的,到了那時你再回答朕也不遲。”

傅成璧氣極了掙動,腕子上扣得鎖環輕易就將她的肌膚磨出血絲,也斷了她再掙紮的念頭。

天地蒼茫,風行烈烈,吹拂起雪沫,漸漸攏成密不透息的長雲,將整個臨京城都悶在了裏面,教人難能喘息。

傅成璧漸漸聽到了夜空裏傳來呼嘯聲、廝殺聲,不絕於耳,卻遙遠得幾不可聞。

鎮守臨京的叛軍四面楚歌,拼力頑抗,都不及來勢洶洶的人馬。段崇所領的江湖人從東、南兩面進城,一把霜森森的劍挑破夜空,短短半個時辰,就攻陷了城門。

火星飄零在雪夜當中,焦臭的煙味隨著雪風四散,散落在京城各處。

臨安城中門戶緊閉,百姓甚至能聽見轟隆隆、轟隆隆的腳步聲,如同從屋脊上滾過的沈雷,聲威浩蕩。炙烈游動的火焰下,將人與馬照成駭人的黑影,侵吞著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他們大抵都料得到這一場又一場的不安寧都是源於最近京都朝廷的大變動,這場風波狂瀾不知何時、又由誰來停息,只願這幾十年未有的變局為百姓帶來的是一位賢明仁德的君主。

不知過了多久,好似這些聲音將京城沈珂的宮墻都沖刷了一遍,傅成璧才又聽見了腳步聲。離鹿鳴臺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就像密雨打在葉子上那般沈悶又急促。

隨著三面朱門嘭然大敞,聲音陡然清晰,嘩啦啦作響,猶如狂風驟雨席卷而來。

李元鈞的士兵似乎教洶湧的洪水暗流步步逼退至鹿鳴臺下。

段崇騎馬行於前,面容冷峻清銳,腰間掛著驕霜,多少年的風霜都未曾撫平他仗劍行走各方時練就的霞姿月韻、竹風松華。

共有三支穿雲箭,一支箭用於震懾李元鈞,另外兩支並發,段崇沒有給自己再用第二次的機會。

但是相應的,受到號召的江湖人士會接二連三地趕到臨京,如今到京也僅僅限於盤踞在京城及其周邊的各大幫派而已,若段崇此行失敗,其他人會前赴後繼地完成段崇的祈望。

這就是要他永遠不得安寧?李元鈞冷冷扯出來笑容,盯著越行越近的段崇。

段崇一手截停身後的大軍,李元鈞亦讓退回的士兵散於鹿鳴臺兩側。兩人一高一低,遙遙間四目對視,冷意從茫茫雪沫中彌蕩出來。

李元鈞招來暗衛將傅成璧押上前來,鎖鏈的長度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正好能到闌幹前,可再往前一分就不成了。

李元鈞一手掐住她的後頸,狠狠按在闌幹上,迫使她看向段崇。他獰笑道:“如何回不去呢?當初不也是這樣看著他死的麽?”

深不見底的恐懼翻騰上來,方才獨自一人面對李元鈞的時候傅成璧都沒這麽害怕,此刻卻是禁不住地打哆嗦。可她沒有吭聲,李元鈞想從她眸子看到的懇求和可憐都沒有,她僅僅註視著段崇而已。

群豪與士兵舉動的火把熊熊燃燒、交相輝映著,照得鹿鳴臺一片明赫。

段崇看到傅成璧時心神大亂,卻也只持續了一瞬,她烏黑的眼睛像是沈著星河,亙古不變地流淌著,不用一言一語就能撫下段崇所有的不安和焦慮。

他眼神猶如新刃,刃鋒雪亮,道:“李元鈞,何必再牽連無辜的人?你我之間不如就按照千機門的規矩分個勝負罷。我可以在此立下誓言,如果我輸了,江湖人即刻離開京城,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段崇到底不想大動幹戈,逼得江湖和朝廷兵戎相見;更不想再利用江湖人為他前赴後繼地覆仇。雙方大可以再血拼一場,可除了無謂的犧牲,卻還能有甚麽意義?就是死傷無數,一時也難分個高下出來。

李元鈞不像段崇,他不怕犧牲更多的人,可他若想高枕無憂,答應段崇的條件是現在最好的選擇。

李元鈞是個聰明人。

“千機門的規矩?”

這就大抵不用談他們各自的下場了,絕非甚麽成王敗寇,而是你死我活。

千機門的規矩,十招之內定勝負,如若分不出個高低,則都按照敗者處理,當局斬殺。有這麽一條規矩放在前面,誰人都會在這十招內搏了命地殺掉對方。

但從前有鷹狩作為執刑者,現在卻沒了此人。

李元鈞問:“如果超過了十招,又該如何算?”

段崇說:“算我輸。”

李元鈞嗤笑一聲,冷譏道:“段崇,你還真是狂妄。……且上了這高臺,再同朕講千機門的規矩罷。”

一陣刺耳的鏗鏘錚鳴,於段崇面前迅速拉開一張無形的大網。若單九震是以屍首為偶設下了傀儡陣裝神弄鬼,李元鈞則直接省了屍體這一步,直接將數不勝數的兵刃懸於陣中,形成無處不鋒芒的刀劍陣,能在須臾間將人的血肉之軀絞爛。

傅成璧再迫使自己擺出冷靜的神情,見到刀劍陣張開的那一刻,仍不免倒吸一口冷氣。

她烏睫微顫,有雪霧凝結於上。

段崇卻並未有任何慌亂,反而是了然於胸地挑了挑眉峰,眼尾帶笑,望向高臺的李元鈞,嘲道:“心胸狹隘,斤斤計較,你卻還不如李言恪,何以能成一國之君?”

這話,唯獨李元鈞能夠聽得懂。

在千機門,他與段崇不分上下,卻唯獨有一次徹徹底底地輸給了他,就是在破解傀儡陣的試煉中,李元鈞晚了一刻從陣中脫身而出,而段崇卻早已站回了單九震的身邊。

鷹狩第一次對他厲聲道:“你還不如一只鷹犬。”

李元鈞執著於讓段崇死在刀劍陣中,就是想一雪前恥。

段崇下馬,身後追隨的江湖人士緊跟了一步,教他擡手止住。

他緩緩抽出驕霜,目光不斷在刀劍陣中流轉,心中計算著甚麽,待走近了第一根弦,翻刃輕輕一碰,果真是牽一線而動全陣,整個陣法開始運作。控制兵刃,要比控制傀儡容易,而且更加覆雜,難能捉摸規律。

段崇循著空檔,邁入陣法當中,身若驚鴻,腳下鬥轉星移,閃避著四面八方襲來的刀風劍雨。

“段崇——!”

傅成璧唇齒顫得說不出一句話,淚水撲簌而下,不斷扯動的腕子已經教鎖環勒得青紫一片,蔓延在雪白的小臂上,極其駭人。

“別……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無論前生今世,都不值得。

——我都不認識你,可你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

——我願意的。

他如何肯願意?怎麽會有人願意呢?

她教眼淚模糊了視線,有些看不清雪霧中的身影,只怪血色刺眼,一蓬血點濺灑在慘白的薄雪上。她失聲叫出來,戰栗著連哭都沒能哭出來,就兩個蒼白的唇哆嗦個不停。

卻很快,嘩啦啦如泰山崩於眼前,兵刃頃刻間掉落在地,激得雪沫飛揚,一時連霧都濃了些。傅成璧和李元鈞皆怔了一怔,但見立在刀山劍海中的段崇微微弓著腰,一手捂住小腹,猙獰的傷口翻著皮肉,血流不止。

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段崇一咬牙,從袍角撕下長長的布條,勒緊傷口,簡單止住了血。這才松開牙關,往上望了一眼,卻先看向了傅成璧。

這分明是在險象環生、差一點就能要人性命的關頭,他反而沖著傅成璧笑了一笑。若不是傷口還氤出了血,到底還是有些狼狽,大抵誰都會以為他是大獲全勝了的,正在朝著最重要的人邀功請賞。

傅成璧方才沒哭出來的一聲,這會子倒是隨著劫後餘生的歡喜一下子哭了出來。她只恨不能拽過來這個人,在他身上狠狠咬一口,不是玩笑,也再不心疼,非要留下個印子不可,否則要怎麽才能填上她心頭的恐懼?

段崇抿了抿發幹的唇,一步一步踏上鹿鳴臺,淌過了一痕鮮血。

鹿鳴臺上的風刀子一樣刮割著皮肉,段崇聲音不似方才清亮,卻也沒失了氣力。

“傀儡陣學得不精,就別怪單九震不教給你。”段崇劍刃貼懷,用袖子擦凈上頭沾染的鮮血,很快,驕霜劍露出原本熠熠的冷輝,“天賦不行。”

李元鈞神色微變,目光愈冷。

段崇緩了一口氣,依舊是坦坦蕩蕩地評價:“不過也算青出於藍了。”

他舉起劍,“鷹隼,十招。”

李元鈞已然是惱羞成怒,那種被看輕的恥辱再度洶湧而來,幾乎染紅了他的雙眼。他拔劍而起,飛身劈頭蓋下,凜冽的殺意噴薄而出,如同火焰,要將眼前人焚燒成灰。

“為何?!”李元鈞怒火騰騰,“明明可以破陣,為何前世會敗!”

段崇心無雜念,心神皆融於驕霜當中,竭力擋下李元鈞起首這可遏行雲的一劍,連退七步又是移身翻劍而攻,厲聲喝道:“一!”

“也嘗過無牽無掛的滋味麽?也想一死了之?”

“二!”

點、挑、刺、揮,兩人劍法功底如出一轍,往後千變萬化皆不離其宗。卻是李元鈞劍走偏鋒,專挑陰狠刁鉆的角度出劍;段崇卻繼承齊禪的劍道,招招大開大闔,看似隨意卻精妙無方,滴水不漏。

“你以為你死了,朝廷就能容得下江湖武林?你死了,就能證明你和她的清白?”

“五!”

李元鈞臉上額上青筋暴起,獰怖如惡鬼,已然不是人樣。

來回又交了兩招。久不見優勢,他喝喊著窮撲而上,李元鈞一劍劈在驕霜上,惡狠狠道,“既然早認定了自己配不上,又為何敢來接近青雀?為何要來害她——!”

段崇冷眼,再度將他的攻勢完全化解,“八!”

“朕無錯!朕能有甚麽錯?這世上,做對了又如何?做錯了又如何?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無論如何,他都是孑然一身,一無所有! “九!”

李元鈞手中劍“錚”地被挑落在地,往後再退一步,才發覺已教段崇前九招的劍式逼至闌幹邊上,再無路可退。

正到了最好的時機,段崇凝神揮劍,劍勢千鈞,強悍兇猛,九招積於這一發之間,直指咽喉!

李元鈞迎著攜卷雪風的一劍,厲聲淒笑,手撫上冰涼的闌幹,血紅的眸子裏泛著清波,望了傅成璧一眼。她似乎比段崇更早洞察到了甚麽,眼睛倏爾驚慌了一瞬。

李元鈞眼眸中的光亮猝然燒起,燒得極烈,一下就燒到了油盡燈枯。不過須臾,就化成一片死寂。

是,無論前生還是今世都扭轉不了。

唯有粉身碎骨才能還……

長劍貫了個空,段崇下意識收勢,飛踏上闌幹,一腳蹬站橫欄,另一只腳踝別住石雕柱,堪堪穩住身法。再想傾身去抓李元鈞,已然來不及!

白蛟瞬間浸透了血。

他倒在一片雪白當中,幽黑的眼珠空無一物,倒映著蒼茫的天,直到看到傅成璧,逐漸逐漸沈回了深淵當中。被驕霜挑爛的一方胸口前一點猩紅,卻不是血,而是破碎的紅寶石,石榴花的樣式……

傅成璧楞了片刻,心下一片麻木,麻木到她會當李元鈞是個尋常人,也會為之有一瞬的慟心。

段崇擰眉駐足許久,似乎不知為何李元鈞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他這種人,寧願死在敵人劍下,也絕不會選擇如此卑微的死法。

“寄愁!”

不及細想,他轉身飛下闌幹,朝著傅成璧跑過去,一把抱住飛撲上來的她。鎖鏈還牢牢鎖扣著,段崇哄著她松手,先將鎖環解開,他卻有一手開鎖的好功夫,這時候使得很是利落。

傅成璧覆緊緊抱上段崇,又哭又笑,唇哆嗦著不成一言。

段崇撫著她的背,輕聲說:“這次沒有食言。”

“說甚麽食言?”她泣聲問。

“答應你,光明正大地來,再不讓你擔驚受怕了。”

傅成璧恨他恨得只待要哭,此刻聽著這句話,顫著手往他背上打,“哪裏不擔驚受怕了!你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

段崇總不知該如何哄她,卻在長久以來發現了一條妙招,於是馬上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

傅成璧果真立刻停下手,想起他腹上是受了傷的,登時軟著聲要去察看,“你到底傷著哪兒了?要不要緊?”

段崇曉得不是致命傷,就是刀劍陣所挑的傷口猙獰駭人了些,準能將傅成璧嚇個不輕,往後躲了一躲,捉住傅成璧要翻衣裳的手輕聲說:“還有這麽多人在。”

他牽著傅成璧向前走了一步,正能將立在鹿鳴臺下的群豪收在眼中。一時間,呼喝聲鼎沸而起,雪灰卷在凜冽的風中回蕩,很快教破曉的第一縷天光驅散,熠熠微閃著金亮。

傅成璧浸在黑暗中太久,熹微的光如臨頭潑澆而下,令她不禁微微瞇起眼睛。

段崇替她擋一擋光,待她適應了些,手才落在她的額頭上,細細安撫她的恐懼和不安。

段崇輕聲道:“回家罷,師父和為霖都在等著我們。”

她有很多想問段崇,問他為何前來鹿鳴臺,又為何躲不過刀劍陣,可話到唇邊卻成了寡淡的無味,問或不問有甚麽意義麽?

問了,她不能比今生過得更好些;不問,她也不能再比前世活得更悔些。

他牽著她的手,掌心溫暖而沈穩,一步一步擁她從鹿鳴臺走下來。

縱然前路是千山覆雪,歲暮天寒。

(正文完)

第七卷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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